微笑的国度—缅甸

我计划八月要昆曼公路走一回,在此地搜罗信息多日,总感觉只是提取却没有付出,心中深感不安,只好野人献曝将多年前所写的缅甸游记刊注销来,希望可以对想去的人有些微帮助。

缘 起

当我的朋友“家芳”﹝她是缅甸华人﹞告诉我,她已经决定2005年3月23日回缅甸老家休养和治病,我的心开始蠢蠢欲动。本来我是想去埃及的,但是:第一飞机票太贵,第二我的男友也想去埃及,但是他没时间,我们约好2006年再去。然后我想到在1997年我第一次去印度时,旅游书上曾经介绍缅甸,“走亚洲的后门”的作者称缅甸为亚洲的黑洞﹝因为缅甸在1988年才打开国门开放观光﹞,在当时我也曾经想要顺道去,但是又有些害怕,毕竟这是军事管理的国家,我想一定禁忌很多。如今我再度燃起希望。家芳告诉我她的哥哥“毛毛开”住在首都仰光,姐姐“富美”住在曼德勒–华人称它瓦城,而她的老家在更北更靠近中国的拉修,这三个地方我都可以住。住酒店在旅游来讲是最大的花费,既然这三个地方可以免费住,而且将涵盖我在缅甸三分之二以上的日子,于是我带了500美金和家芳一起出发。

3月23日早上,我穿着在印度买的纯棉短袖衬衫和轻薄的雪纺纱长裙,背上我的登山包出发了。时值台北寒流来袭,我穿上唯一的厚外套站在中正机场外抽烟﹝这是准备要在拉修穿的﹞,这一件外套是绒布在外内里舖棉的保暖外套,但是我依然被冻得“皮皮剉”。

当我坐在台新银行提供的机场贵宾室用早餐时,我的心情开始雀跃,我知道我将开始一段非常非常快乐的旅程。因为我知道缅甸非常便宜,我的500美金将可以让我在那里扮皇帝。

照片:仰光机场

仰光印象
当飞机在仰光上空时,我看到满眼灿烂的阳光,心情为之大开,终于摆脱了台湾阴冷的天气。家芳的二哥毛毛开开了一辆有顶的小货车来接我们,因为家芳的膝盖不舒服,所以她坐前座。我和家芳的妈妈还有毛毛开的儿子“强强”在载货区席地而坐,炽热的阳光泼洒在车顶与四周,驱散了整个冬季沁进骨头里的寒冷。仰光的街道虽然大型建筑物不多,但是很干净,男男女女都穿沙龙裙,裙长及脚踝,听说很凉快,但是看在我的眼里裹得紧紧的,好像很热。缅甸的佛寺类似泰国的佛寺—金光闪闪,真不愧是古老的佛教国家,佛寺与和尚随处可见。

毛毛开的家位于一栋8层楼的房子中的4楼,但是,对不起,没有电梯。当我的驼着我的家﹝登山包﹞爬到4楼时,我已经快要累毙了。几乎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,我开始厌倦仰光的阳光。又干又热的仰光只比7月的Las Vegas好一点,但是没用啊,还是热得要死!毛毛开的家只有他们的主卧室有冷气,我在没有冷气的客厅和厨房、厕所游走,不到半天我的腿已经肿得几乎蹲不下来了。

到了下午我在毛毛开的烤箱家实在坐不下去了,我决定自己出去走走。仰光的街道是殖民时期英国人规划的,呈棋盘式纵横交错,非常好记,只要认定方向就很好走。我走了好远好远,从14th街走到30几街,见识了各式各样食物摊,卤味摊、凉水摊、衣服、零件、生活用品….各式小摊,比较令我觉得好玩的是将冰块放在纱布袋中任其融化,放置于纱布底下的搪瓷小钵所盛的冰水就可以卖钱了,一杯20K( 约台币7毛钱 )。

我走累了,看到一家茶店里高朋满座,我在门口问服务生:「Ice coffee?」他回答我:「Coffee cool!」我想这也许是冰咖啡的意思,只是遣词用字不同,于是我走进去。因为没有冷气,店里只剩下最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,桌上摆满了各式糕点,我坐下来,看着满桌的糕点,开始对于这里的茶店的点心文化有一些概念。就像一些比较落后的地方一样,他们会将各种式样的点心放在桌上,如果你吃了那你就付钱,没吃则不用付,包括热食也一样。另外在茶店中还有贩售零烟,他们将两根香烟摆在小铁盘上端给客人,香烟顿时变得可爱起来。

那个服务生跑来问我:「coffee cool?」我点点头,他像是想要再次确定,又问了我一次,我再次点点头。我继续打量着这家茶店,十张桌子的店有七八个年轻男孩服务生,他们都看着我,我则好整以暇地等待我的冰咖啡。不料,他端了一杯热咖啡来,我问他:「cool?」他指了指堆积在旁边一箱一箱的瓶装冷饮,于是我才明白他说的是coffee & cool。


照片:仰光街道

到了晚上睡觉时,更惨的事情发生了:我跟家芳和她妈妈在主卧室以外唯一的房间打地铺,我的床就是舖上毛毛开买的电冰箱所附带的纸箱,然后再舖上一层薄被,该怎么形容那种滋味呢?形容起来蛮色情的:硬梆梆又热乎乎!本人虽非公主却也彻夜未眠,我想我也许曾经热昏过去,但是我确定我不曾睡着过,因为当半夜家芳的妈妈把电扇关掉时,我几乎要哭了。于是我想起我妈。以前我老是觉得她重男轻女,虽然她对待我并不符合我的期望,但是她毕竟没有在室温38度到40度中把我关在一个黑盒子中。哇!妈妈,我对不起您阿!您对我这么好,我居然不自知。此刻应验了达赖喇嘛所言:「人因为比较而感到幸福!」

第二天早上5点半我们就起来了,因为毛毛开刚入厝,请和尚来家里念经。一共来了五位和尚,他们席地坐在客厅,据说和尚们念的是梵文,所以家芳他们也听不懂。仪式是冗长的,也许是我太累了,简直觉得长到难以忍受。诵完经,每个人轮流到其中一位和尚面前领取吉祥物,包括我在内;他给了我一条黄色打了一串漂亮的结的细绳子,可做为手链或项链。家芳妈妈欣喜地将其戴在脖子上,其他的人则绑在手上,只有我因为皮肤会过敏,我将它系在皮包上。

前一天晚上,毛毛开的丈母娘就忙着准备一大堆食物,毛毛开的家里有一个17岁的缅甸女孩帮佣,她们忙到很晚。和尚们做完仪式后,丈母娘去厨房准备招待和尚们的食物。煮好的米线加上猪肉熬煮的汤,配上芝麻拌的油以及用一种坚果名叫“巧果”拌炒过的油,再配上数种调味料,最后洒上葱花,非常好吃;另外还为和尚们准备了咖啡。

当和尚们用餐时,我走进主卧室看到强强在睡觉。强强在睡觉!强强居然在睡觉!!最重要的是冷气开着,有冷气真是舒服啊!因为已经流了汗,我觉得衣服脏了,所以我躺在地板上,不一会儿,我就睡着了﹝我已经两天没有睡好觉了,第一天是搭早班飞机,第二天是因为太热﹞。可惜好景不长,一会儿毛毛开进来问我为什么不睡在床上,我解释了;又一会儿,毛毛开的太太进来要拿东西,我得挪开身子;再一会儿,毛毛开的丈母娘和太太的表妹进来讲话;又再一会儿……。在台北时因为我的生活习惯与家人不同,所以在我睡醒之前他们不会来吵我,连弟弟的孩子们也知道。我几乎已经习惯于自己的步调和在私人领域中保有相当多的隐私权,但是现在……,迷迷糊糊中我开始觉得这是我的恶梦的开始。

后来家芳的姐夫来解救我和家芳去他家吹冷气以及逃开中午的宴客。姐夫很“阿沙力”,他带着一大叠钞票带我们去玩。我们去了他的朋友开的一间很大的破酥包子店,除了各式包子,尚有烧卖和咖啡、奶茶以及冷饮。家芳姐夫的朋友是华人,中文说得好极了,他长得很清秀,但是脸上始终带着忧郁沈重的神情,这实在令人不解。我问他:「管理员工没问题吗?」他说他有20几个员工,他委任其中一个为领班,由这个领班统筹管理;而且缅甸人很乖,服从性很高,所以不构成任何问题。各位亲爱的兄弟姊妹同胞们:这些年轻男孩从早上5点半工作到晚上11点,中间可以轮班去休息,你们猜他们一个月薪水多少钱?8,000元缅币起薪,10元美金不到!虽然缅甸很便宜,但是买一件T恤也需要1,000多缅币,如果不是老板提供吃住,我想他们连吃饭钱都不够!

那一天,也就是我到仰光的第二天,虽然家芳的姊夫热情招待,但是我因为极热和强烈睡眠不足导致整天昏沈沈,几乎失去游兴!

家芳这次返乡的目的是为了治病,她的膝盖因为运动过度又无法得到充分休息﹝她的工作大部份都是站着和走来走去﹞,导致她的双膝疼痛无法正常运作,连走路都必须慢吞吞的。她在台湾遍寻名医,在X光片一切正常的情况之下,连医生都解释不出任何原因。医生为她施行了一项终极诊治—施打玻尿酸于膝盖的骨囊液中,但是医生也声明了一个可怕的结果,那就是:不保证一定有效,而且她迟早要换人工关节。家芳在台湾的朋友和缅甸的亲人都不相信这个结果,才30岁的女孩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,要换人工关节?于是家芳的家人要她回缅甸休养,继而求助于不可知的宗教力量。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去一所颇负盛名的寺庙寻求和尚的帮助。

照片:金碧辉煌的庙宇

第二天一大早当我起床时,我觉得我快生病了,不但腿浮肿得更厉害而且尿尿是咖啡色的。但是我知道家芳家里目前事情很多,我不该再给他们添任何麻烦,我什么都没说,赶紧换好衣服跟他们一起出门。毛毛开载着我和家芳以及家芳妈妈去接他的丈母娘,这间寺庙是丈母娘介绍的。毛毛开的丈母娘是摆夷人,她有着这里的中年人少见的好皮肤,白而且细致,几乎没有什么皱纹,她的五官秀丽、谈吐温柔,略微发福的身材使她散发出中年女子特有的女人味;她简直就是活脱脱金庸笔下妖姣美丽的摆夷女子的样版。我看着她,羡慕她终年浸淫在烈阳下依然细致的皮肤,她却反而问我如何将皮肤保养得这么好。我不禁哑然失笑。我这张使用世界联合科技的脸,从未令我满意过,居然还会有人要向我请教,而且是一位美丽女子。哈!哈!实在是与有荣焉﹝虽然心虚不已﹞!

到了庙里,我们必须脱鞋跪坐在坚硬的磁砖上,庙宇是神圣的,但是地板却是肮脏的。我的大涨腿几乎无法承受弯曲和跪坐,只见别人都是静静地聆听和尚开示,唯独我三两分钟就变换坐姿,活像个好动儿。和尚帮家芳作法,在她的膝盖上比画了一会儿,他叫邪灵赶快走,他说家芳很快就会好了。然后他还说家芳是官夫人的命,将会嫁给做官的或是医生。接着他问起我是哪里人,说我要小心我的肠胃。这是家芳后来告诉我的。可惜,No, Bingo!他若说我心肝不好,我绝对相信,但是,肠胃嘛?不会啊!我连在台北吃麻辣都不会火烧屁股了,何来肠胃问题。对不起!和尚先生,感谢您的关心,但是我对您的神通打了折扣。

当天上午回到毛毛开的家,我坐立难安,好不容易强强去睡午觉了,我也溜进去吹冷气补眠。到了下午时分我决定不睡了,也许是因为家芳妈妈年纪大了,不需要太多睡眠,她总是出出入入房间,这使得我根本无法安眠。毛毛开的家离唐人街很近,我决定去走一走。我走在街上看到路边的茶摊,我指着炉子上的茶壶问老板:「Coffee?」他点点头,我用食指比了1,表示我要一杯,他又点点头。我找了一张矮桌坐下来,所有的人都在看我,但是没关系,我习惯了。在印度时围观的人更多,而且还会比手画脚交相讨论。不一会儿,他端了一杯热腾腾的…奶茶放在我的面前,我仰起头来看着他,他一脸坦然,我心想:活该!谁叫妳到茶摊来点咖啡。

随后我四处走动,已经是晚上了,还是很热,但可被接受。路上人声鼎沸,就像台湾的夜市,吃的、用的、穿的什么都有,只是路面凹凸不平,我常常眼睛盯着摊子上的东西,然后一脚踩空跌在摊子上。我踉踉跄跄地走看着,决定买一双夹脚拖鞋来穿。当初家芳就曾经告诉我,即使是凉鞋在这里也嫌太热,我的脚板因为肿胀已被鞋子磨破三处,现在我决定要买双拖鞋来穿。我走到一个摊子前面,有两个女孩和一位老先生在那儿,我已经挑了大我的脚两号的鞋子,但是依然太紧,没办法,我的脚实在肿得太厉害了。我不经意地说出了中文:「太紧了!」不料,这位老先生开口用中文说:「没问题的,我可以弄松。」我喜出望外地看着他帮我把鞋子弄松,一双绒布拖鞋20元台币不到。

我走啊走着,看到一个小摊子上面摆满蒲叶编织的扇子,我拿起来搧了搧,挺顺手的,但是老板不在,我四处张望都没人过来。隔着一根柱子,我听到有人的声音,看到一位老先生同样在卖扇子,我想他是招呼我去买他的扇子。不料,他向我指了指对面摊子的一对年轻男女,于是我付钱给那对男女。

我脚伋着拖鞋手摇着扇子继续逛,我看到一个摊子在贩售藤编织的皮夹,我最喜欢编织类的东西了,我问老板娘:「How much ?」隔壁摊走来一个清秀的小女生回答我。一定是我又直觉性地讲出中文,这个小女生也用流利的中文回答我。我知道大约有一百万的华人住在缅甸,但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会碰上。买完东西我想坐人力三轮车回去,我拿出毛毛开家的地址,问这个小女生坐人力三轮车要多少钱,她告诉我几百块吧!于是我走向三轮车夫,当我给司机看地址时,那个小女生跑过来帮我跟司机讲了一大堆话,然后告诉我:300块。我很衷心地感谢她这么热情,我跟她说:「妳人真好,下次我一定会再来跟妳买东西。」她不好意思地猛摇手,跟我说:「不用了,不用的。」


照片:唐人街

当天晚上我再度被关进笼子里,当家芳的妈妈把电扇关掉时,幸好家芳又把它打开。第二天我赖在床上不起来,其实我也没办法睡,但是我就是起不来。因为房间紧邻厨房和厕所,我听到毛毛开的太太在杵食物的声音……缅甸小女生在洗刷东西的声音……人们来来去去厕所的声音……家芳的妈妈时不时站在门口探视我是否已经死掉了的声音……

反正我觉得我真的快死了,全身肿胀、燥热、感觉自己快爆炸了。哎!当初张无忌快要练就神功时好像也是这样,也许我应该去光明顶才能得到解救。


照片:毛毛开家中帮忙的女孩

前进曼德勒

中午毛毛开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,我和家芳还有家芳妈妈将北上曼德勒,家芳和她妈妈的飞机票以及我的长途巴士票已经买好了,下午我们就出发。缅甸政府对于本国人和外国人采取不同的收费,外国人的酒店、飞机、火车、观光景点门票不但要以美金支付,换算成缅币还是缅甸人数倍之多。以仰光到曼德勒的火车为例,缅甸人只需支付缅币4,500K,我却要付45美金,时值1美元换920K,换成缅币就是41,400K,几乎快差到10倍。这就是为什么她们搭飞机而我坐巴士的原因,更何况我也想要沿途看看,搭长途巴士是一种很贴近民间的旅行方式。

毛毛开委托了两个人载我们去机场和长途巴士站,我们先去机场送走了家芳和家芳妈妈,再去长途巴士站。缅甸的长途巴士票必须登记名字,家芳的哥哥不知道我的名字,他先登记了他自己的名字,这两个人拿了我的护照去把车票上的名字改过来。接着托运家芳妈妈委托我帮她拿的东西,就像搭飞机托运行李一样,还有托运存根,1件500K。

就在他们办理登车事宜,有两个小女孩胸前挂着浅底的大扥篮来向我兜售东西,其中一个小女孩,脸盘子圆圆的、眼睛亮亮的,不知为什么她令我想起我妈妈,也许我是想起小时候看我妈妈做生意时笑容可掬的表情。她逐一将每种东西拿起来问我,我逐一摇头;接着我想到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出来卖东西帮忙家计,也许我在长途车上会想吃东西,我为什么不跟她买呢?于是我跟她买了两包饼干。付完钱后,她又继续拿起其他东西问我,另一个眼中有精明神色的小女孩斥退她,换这个眼露精光的小女孩逐一在我面前拿起东西。问题是她们俩人的商品都是一样的,为了不让她失望,我也跟她买了两样东西。

缅甸的长途巴士票不但要登记名字,而且要登车前半个小时办理登车手续,我是5点的车,但是我来得很早,登车手续办完后,那两个人就向我告辞了。候车处没有冷气、没有风扇,只有燥热的空气和门前飞扬的风沙,我满身的臭汗和灰尘,脑袋里只想着要去洗手间。我开始后悔了,后悔刚才没有趁他们在时去厕所,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,我该找谁来帮我看行李呢?不,我不应该说我只有一个人,事实上我的周围有很多人,我的前座就坐了两个女人,后面则坐了三个男孩,另外还有许许多多候车和贩卖东西的人。我思忖着也许我该请前面的女人帮我看行李。这时那个眼睛亮亮的小女孩走过来与我前面的女人交谈,她边说边笑俨然一副大人模样,我想这里的人真的都很和善,连对待一个贩售东西的小女孩也丝毫没有轻视之意。我正在等待她们谈话间歇,好插话进去请这位女士帮我看管行李,忽然这个让我想起我妈的小女孩走到我的面前来,她开口跟我说:「You are beautiful!」我愣了一下,因为我知道她不会讲英文,卖我东西时是另一个小女孩帮她讲价钱,就在我刚展开微笑还来不及开口说话时,她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,然后走了。我开始陷入一种类似恋爱的感觉,空气清新了、风沙不飞扬了、温度宜人了、突然间所有的人事物都变得非常美丽,我想我爱上了这个国家—缅甸。

长途巴士站坐我后面的三个男孩

[SIZE="4"]我打开Mook旅游杂志翻到曼德勒那一页,指着地名回头问后面三个男孩是否也是去同一个地方,其中一个男孩很快地回答我:「No。」本来我是想如果是同巴士的人,相信他不会为了把我的东西带走而放弃车票,但是他们居然不是和我同车。我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我指了指后面的厕所,又比了比我的行李,他们连忙点头说:「OK, OK。」缅甸的公厕都是一个样儿,水泥敷的墙,地面埋个蹲式马桶,低矮的水龙头下有个小水桶盛水,边上再放个瓢,上完厕所后自行舀水冲马桶,虽然很简陋,但是很干净,令人很安心。不知道是谁说的:「看一个国家的公厕,就可以看出这个国家的素质。」我颇有同感。如果要我评论的话,我会说:「缅甸的经济虽然很落后,但是人民的素质很高。」

我回座后,三个男孩拿出他们的车票给我看,表示我们是同一车,我不知道刚才那个男孩为什么说NO,我想一定是语言障碍,看样子他们的英文并不怎么灵光。之后车子来了,我尾随他们走出去,在车门边有许多小贩同样胸前兜着篮子在贩售东西,可是他们的商品竟然和那两个小女孩的东西一模一样。有个小贩向我逐一拿起各项商品,这是缅甸小贩的贩售习惯,我频频摇头,当他拿完最后一项商品后,他知道我不会买他的东西了,他指一指车门很有礼貌地跟我说:「OK, this is your car!」很可爱吧!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。

上了车我开始找我的座位。这辆车就像老式的游览车,横排有四个座位,中间是走道,走道上还可以放下一张椅垫再坐一个人。我记得我小学时参加学校的郊游就曾经坐在走道的位置,那已经是30多年前的事了。等我找到我的位子,赫然发现那三个男孩已经坐在同排的其他三个座位上。我的座位靠窗,这个在三个男孩中个子最小的男孩站起来让我坐进去,他很绅士地帮我把登山包放在头上的置物架。等我坐定后,落坐在我旁边的是其中最高的男孩,也就是跟我说No的那个男孩。这个男孩有着缅甸人少有的单眼皮,但是他长得很帅,而且身材很高挑,他叫Ni-Ni。可惜他的英文不好,在字汇很少的沟通下,我得知他们是仰光大学的学生,他们要到曼德勒玩四天。

车行了四个多小时,我们到达第一个休息的餐厅,他们协助我找到去厕所的方向。离开厕所后,我开始浏览餐厅里的菜色,缅甸的传统料理很油,而且我担心会加入我不熟悉的香料,我想还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,我可不想在车上闹肚子。我站在一个槟榔摊旁边看着小贩在包裹缅甸槟榔,他将一张树叶涂上白白黏黏状似油漆的涂料,再洒上各种香料,包裹起来就变成槟榔了。我看到他的摊子上挂着香蕉,我在想也许我应该买香蕉来当晚餐……突然有人轻拍我的肩膀,是Ni-Ni,他叫我去跟他们一起坐。落座后,他们已经开始吃他们的晚餐了。一盘白饭加上一小盆主菜,咖哩鸡或是咖哩猪,小盆里有三四块肉和半盆的汤汁,油占了汤汁的大部分,另有一大盘生菜可以任意使用。我很怀疑缅甸人吃的这么油,为什么还是瘦瘦的。Ni-Ni用手指了指他的食物,我摇摇头,他开口问我:「Coffee?」我很高兴地点点头,于是服务生送来一杯滚烫的开水,一包当地的三合一咖啡粉和三种不同样式的面包。

照片:中途休息站的餐厅

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男生开口用很流利的英文跟我说话,他说这三个男孩说他们听不懂我所讲的话。对呀!在我们用没有文法、没有副词、只有重点和手势地交谈下,其实我对他们的言语也不是听得很明白;但是,那不重要,有时候交谈反而是很累人的。付帐时,我问Ni-Ni我该付多少钱,他摇摇手,帮我付帐了。以后这一路上每到一个休息餐厅都是这三个男孩帮我付帐,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心中的谢意,因为我知道在他们有限的旅游经费中额外再多付一个人的费用,必定会造成不小的负担。在路途当中,其他两个男孩向我自我介绍:个子最小的男孩叫Zaw-Zaw,他有一张像印度人般深刻五官的脸,他的眼睛尤其迷人,大大的眼睛加上长而黑的睫毛,非常漂亮。三人中个子居中的男孩叫Wanna,他的身高和我一样都是165cm,但是他的骨架大概只有我的3分之2,他们说他的暱称叫chicken。巴士中引擎的声音不小,当他说他叫Wanna时,我听成banana,我覆述一遍说:「Banana?」他说:「Yes。」等大家都会意过来我说的是香蕉时,他连忙说:「No, no, no。」但是来不及了,Ni-Ni和Zaw-Zaw拼了命地取笑他,对此,我实在是深感抱歉。

车行中Ni-Ni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骑摩托车在曼德勒玩。仰光市里面是没有摩托车的,因为曾经发生摩托车俎击某个政要,因此摩托车全部被赶出仰光市。我怀疑他会不会骑摩托车,所以我问他有没有执照,他们说不需要执照,我想:好吧!就算他不会骑,反正我会骑,到时候我载他也行!于是我答应了他,他
露出了高兴的笑容。到了最后一个休息餐厅时Wanna跟我说,他们会去一个叫品乌伦的山中小城,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。我最喜欢山中小城了,尤其是历经仰光炙热的阳光的摧残,如果可以有地方避暑,简直是太好了。后来我翻了我在台湾搜集的数据,才知道那儿本来就在我的旅游计划之中。

车子在进入曼德勒之前,我们在军人检查哨前停车,大家下车拿着自己的证件鱼贯地经过检查者的面前,另有荷枪的军人上车检查我们的随身行李。我有些许的紧张却又带着一丝兴奋,好像自己正在演好莱坞的冒险电影。

车行到了曼德勒的长途巴士站,我一下车就看到家芳的妈妈和家芳的大姊富美。缅甸的大型客车不准进入市内,所以长途巴士站都设在远离市区的地方,以仰光为例,仰光到曼德勒约14-15小时的车程,车费才4,500K,但是从市区叫出租车去长途巴士站就要4,000K,很古怪吧!曼德勒的长途巴士站一片混乱,下车领托运行李的人、接客者、化缘的小尼姑和小和尚、拉客的出租车司机、小贩……大家挤成一团,富美甚至于把车子停在我们的巴士旁边,造成更大的交通问题,因为每个人都得绕过她的车子才能出去。富美接了我就想走,我连忙告诉她我要和这三个男孩子一起去玩的事情,富美留了电话和地址给他们,也留了他们的地址和电话,他们说会打电话跟我约时间。

我想我的运气不错。据说曼德勒的气候比仰光还热,但是这两天突然凉了下来,真是蒙主垂怜啊!我的脚肿得连家芳都觉得有问题,我想也许我该把我的腿放进冰箱。

到了富美家,我马上冲去洗头洗澡,然后躺到床上睡觉。近午的阳光温和地照进房间里,和风徐徐地从窗外吹进,窗帘被吹得轻飞漫舞,很快地我就进入梦乡。我想我是被我的口水淹醒的。梳洗完后,我神清气爽地走下楼。富美的家好大好大,一楼是客厅,分左右两个大客厅,还有餐厅和厨房,还另有两个房间;二楼有三个大房间和一个大客厅;三楼和二楼一样;四楼是佛堂。富美的家是自地自建,房子不但大而且每一层楼的天花板都很高,人待在里面感觉非常舒服。最令我喜欢的是一楼客厅中的那套柚木沙发,三人座的沙发加上四张单人座的椅子,两张茶几桌和一张长条矮桌,这些厚实的柚木家具还雕饰着美丽的刻花,才台币一万出头哩!真想扛一套回去。

我睡醒后,家芳告诉我,她们﹝家芳妈妈、家芳以及富美﹞不让我跟那三个男孩一起去玩。太危险了,她们说。他们是缅甸人耶!家芳妈妈说。我不可置信地听着“不让”这两个字,多年来已经没有谁能够对我说“不让”这两个字,基于她们不了解我的游戏规则,我尝试着与她们沟通。如果妳要去玩,家里有一个工作人员平时没事,由他载妳去玩,她们说。但是我不要啊!我不要别人陪我去玩,我要别人跟我一起去玩,我说。我不知道她们听得懂吗?因为家芳她们交谈时是使用云南话,我听得一知半解,她们的决议由家芳向我宣布。决议是:如果这三个男孩打电话来,那就看约什么地点,由家里的工作人员陪我一起去,然后再带我回来。哇!我变成名人了,随身携带保镖。看样子她们不会打电话给这三个男孩,本来我是想若是确定他们的电话地址无误,应该就没有问题;但是我也知道她们是一片好意,也许她们想她们有义务要照顾我的安全吧!其实这也是我出发前曾经担心过的情况,如果过分被当成客人时,我将少看到很多东西,那是我最不愿意的。对于这三个男孩我颇有信心的是并不是他们主动和我搭讪,我们若不是因缘际会的座位又刚好安排在一起,我想我们不会有机会谈及一起去玩的事情;另一件事是在车上时,我曾问及3人的年龄:Zaw-Zaw 18岁,Wanna 20岁,Ni-Ni 21岁。当Ni-Ni 问我时,我叫他猜,他很好心地从22岁开始猜起,23?25?28?30?35?当我都摇头时,他又说了一遍35?还用手比了上跟下,我想他是问我35岁以上还是以下,我干脆直接用手比了两次4。44岁,我说。他脱口说:「娘娘!」这是缅甸话的阿姨的意思,我刚好听得懂是因为在仰光时,强强叫我娘娘。我想这么老的女人,他们应该不会有邪念吧?!这始终是我觉得活得越来越老唯一值得堪慰的一件事–潜在的坏人变少了。比我年轻的懒得对我使坏,比我老的大多快坏不动了。

事实上Ni-Ni是很绅士的,几次车子摇晃,我们的手臂或腿不小心碰到,他一定马上缩回去,我在印度碰多了顺便或是专程吃豆腐的人,也在中国大陆碰多了不尊重女性的人﹝碰到妳就碰到妳,怎样?谁叫妳不让开!﹞我对这位小朋友放心了。车上的睡眠总是断断续续,几次我不小心歪倒在Ni-Ni的肩膀上,总是等到我感觉有一根手指轻轻地在我的头附近抓搔,我才惊醒过来。我抱歉地对他说:「Sorry!」他总是笑瞇瞇地说:「No, no。」基于我与这三个小朋友相处一晚的经验,我相信他们是好人。我听到富美向其他人提及他们时用了“小阿飞”三个字,也难怪她这样想,他们都穿爱迪达的上衣和牛仔裤,Ni-Ni染头发,Zaw-Zaw戴耳环,但是对我来讲我看人不看这些,我看人看小动作和凭感觉,感觉对方是善意还是曲意奉承,我感觉他们对我只是好奇和善意。但是如今,人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头。哎,没有啦!我也知道我必须尊重家芳的家人的感受,对于她们的决议我不再提出上诉了。

傍晚时我混到顶楼去,发现顶楼是一个偌大的平台,而且很方便进出,只是一扇木门而已。我欣喜若狂地冲到二楼房间拿了香烟和打火机,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四楼顶。时值黄昏,美丽的夕阳轻洒着火红的余晖,缅甸的树很多,而且都是颇具年份的大树,夕阳的余彩淡淡地涂抹在树梢上。真的好美,好美!尤其有香烟相伴时为最。


照片:曼德勒~从富美家顶楼望出去的景色

吃完晚饭后,我在客厅坐了一会儿。富美有两个孩子,一个才1岁多,另一个是小Baby,他们为了不让孩子忘记中文,都让小朋友看中文儿歌的VCD。在仰光毛毛开的家也是一样,他们总是把电视开得很大声,好像这样就可以强迫灌进脑子里。在又热又是蚊子绕身以及过大的分贝之下,我已经快崩溃了,虽然才7点多,我决定去洗澡,然后睡觉。哎,等等,洗澡之前我也许应该先到顶楼去抽两根烟。我拿了香烟,蹑手蹑脚地爬上楼﹝白天时我可以说我到顶楼看风景,夜晚时这个理由太牵强。﹞才走到三楼,我听到有人在敲二楼的房门,家芳她们全部都在楼下,想必是找我的。我应了一声,这个小女孩﹝富美家帮佣的小女孩,中国人,9岁﹞说的是云南话,我隐约听出她的意思是楼下找我。我只好先去把香烟收好,边走心里边嘀咕:有什么话不早讲,偏偏这时候来坏我的好事。缅甸的家用电话并没有IDD,无法直通国外,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跟家人联系过,所以不可能有我的电话;富美的公公懂中医,我与他老人家照过几次年,莫非他看出我有什么病?我狐疑地走到楼下的客厅,赫然看到那三个小朋友坐在客厅被家芳、富美和家芳妈妈三娘会审,他们说电话都打不通,所以他们就直接过来了。三个小朋友轮流回答家芳的问题,Ni-Ni显得很腼腆,他总是笑着回答;Wanna看起来很酷,开口前他总是先想一下;只有Zaw-Zaw话说得最多。最后他们提出明天一大早他们就会去品乌伦,当天晚上他们就要回仰光了。经过家芳她们与他们谈话,家芳觉得他们不像坏人,于是同意让我一起去。我要家芳帮我翻译,如果品乌伦很漂亮的话,我也许会在那里住一天,届时他们可以自行离开,不用担心我。三个小朋友说那他们也会带上换洗衣物,也许他们也会住一天。最后我们约定第二天早上6点在叫客车站前见面。

我好高兴呀!好高兴这三个小朋友使我的旅程导向正途,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几天我在缅甸的行程,那比我在台北的家居生活还家居。我愉快地回到房间里打包行李,将一部分用不到的东西寄放在富美家,家芳也来提醒我不要带全部的钱去,于是我又寄放了大部份的钱给家芳。

当天晚上另一场噩梦来临。热?不是!不是!是蚊子。富美家所有的窗户都有纱窗,但是大门却是敞开没有纱门的,富美说安上纱门太热了。富美家的大门是名副其实的大门,足足有四扇房门那么大,难怪她们不断用补蚊拍在捕蚊虫,但是蚊虫还是一大堆。此次来到缅甸我真可谓是“功在蚊界”,随随便便就被叮了50几个小红点,曼德勒可是有疟疾的!这一晚可以想见我几乎快疯了,唯一足以堪慰的一件事是:穿了几天的拖鞋,我的脚后跟已经粗糙到跟送瓦斯的一样,用它来帮脚抓痒超适合的,一点也不劳起身。

又是一个无眠的夜。算一算来缅甸5天了,只有上午那场觉睡得最好,我那擦了多年眼霜的眼睛,已经开始出现黑眼圈了,真令我伤心呀!梳洗完后我背了登山包走下楼,富美昨晚帮我约好的脚踏车伕还没到,于是我和富美在晨曦中坐在大门前的台阶聊天。富美跟我说,其实她也很想和我一样可以到处去游历。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些许沧桑与无奈。我从家芳口中得知:家芳父亲在家芳13岁时到外地经商,突然得了恶疾就死在异地。富美是大姐,才念到高一就放弃学业开始帮忙家里,她帮忙家里十几年,直到前两年才结婚。家中所有的兄弟姊妹都是大学毕业,唯独富美。家芳说:「我的大姊是很温柔的人,她被牺牲掉了。」面对一位如此伟大的女性,我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可以安慰她,她比我还年轻10岁,却只因为生错地方,使得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。我们默默地看着晨光,直到6点半车还是没来,富美陪我到路上叫了一辆脚踏车,把我送走了。

缅甸的脚踏载客车很有趣,在脚踏车的右边装上两个载客位,如果是两个人一起搭的话,那将是两个人背对背而坐。我在早晨的微风中由车伕载着我穿过街道,骑过市集,在颠簸的路程中我看了很多人的脸,他们的脸都是愉快而且安详的,不像在台北的路上看到的脸多是严肃而且紧张的。后来我看到了那三个小朋友,他们笑着向我挥手,看样子他们很高兴我来了,我也是。

叫客的巴士在7点钟出发。这种叫客的巴士就是一辆有顶的小货车,在载货区两边钉上两条木板条权充座位,必要时中间再摆上小板凳又可以再多载几个人。巴士沿途又停了几个地方,之后司机不要命似的飞快开上山。缅甸曾经是英国的殖民地,为了反英,这里的车是靠右行驶,问题是他们的车子多是向英、日进口,那是右驾驶座的车,很荒谬吧!


照片:车上的小乘客~都有擦香木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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品乌伦真是棒得没话说,气候好、风景秀丽、物价又便宜,我们住的小酒店前面有一大片花园,一天才6美元。缅甸的酒店因循着英国模式,都是B&B,也就是住宿附赠早餐。我们去了几个地方,本来每个地方我都要付3到5美元﹝2,800K–4,600K﹞,但是混在他们当中,我只付了像缅甸人一样几百K而已。他们帮我省了不少钱,喔,不,他们帮他们自己省了不少钱,因为都是他们帮我付的。

照片:酒店门口

当天晚上,我实在受不了了,我无法让这些小朋友这样请我,我提议请他们去唱卡拉OK。他们问了价钱,很慎重地告诉我:「1小时2,000K。」折合台币约70元。走进卡拉OK,吓了我一大跳。哇!这也叫卡拉OK啊?就是一个房间里摆上两张三合板的桌子和几张塑胶椅,房间正中央有一台电视,墙上再贴了几张广告海报,这就叫卡拉OK啊?!真是令我大开眼界。缅甸也流行Hit pop,这三位小朋友唱的好极了,才一会儿,Wanna问我要不要回酒店,我不明白是他们累了还是怕我累,我说唱两个小时,但是Wanna坚持要走。之后我仔细回想这件事,我想Wanna一定是怕我花钱,所以只唱一个小时就走。Wanna真是可爱啊!


照片:卡拉ok

我们在回到房间睡觉以前,在酒店前的花园里聊天,聊了好久。我才发现Wanna的英文还不错,只是他讲的是缅甸腔的英式英文,再加上他对于他和她、过去式与现在式分不清楚,所以他常常听不懂我在讲什么,搞清楚以后我们干脆将关键字拼出来,沟通变得简单多了。

品乌伦的夜很安静而且很凉快,酒店的床也软硬适中。我的房间里有两张靠着两边墙的单人床,我睡在靠窗的这张床,另一边则是漆黑一片。我蛮累的,整晚没睡再加上大半天的走路,我应该一躺上床就睡着了才对,但是我没有。我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回曼德勒了,突然间我开始害怕起来,我开始觉得在漆黑的角落有人站在那里注视着我,我在心中默念“般若波罗蜜多心经”,紧张中怎么也念不全,好不容易逗全了,可惜不敌心魔,还是害怕的要死。我知道那三个小朋友的房间只有两张单人床并起来的一张大床,我已经不怕独处很久了,但是现在我好怕,好怕只有我一个人,我甚至于想要去敲他们的房门,问他们是否可以拨一个人来我房间跟我一起睡。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琼瑶式电影的画面–我扑到男友的怀里,哭着跟他说:「从今以后,没有你,我哪里都不去了。」哈!哈!哈!够滥情的吧!当然,这是后话。我好希望此刻我是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,这样我就可以拿起电话打到美国向男友哭诉。我越想越怕,越想越伤心,这是我闯荡江湖以来未曾有过的现象。想着,想着,我几乎想马上打包走人,但是我能去哪里呢?我除了能够偷到一辆酒店的脚踏车,在这种夜晚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已经停驶了。我认清了马上走人是不可能的事实,暂时将情绪按倷下来,我起身坐到书桌前,打开笔记本,记下自己的心情也试着分析自己。我问我自己为什么想马上走人?是因为想念男友吗?我当然想念他,但是回到台湾他依然不在,只是多了每天早晚两通电话就会令我玩兴全无吗?不对,不对,这不是原因。是因为这三位小朋友明天就要回仰光,缺少玩伴吗?不可能,不可能,我从来不预想一定会在旅途中碰到玩伴,有时候我甚至于觉得无伴还比有伴好。是缅甸不好玩,所以我想回去了吗?不是,不是,这些真诚可爱的人们,我知道当我回去后,我会想念这一切的。虽然遍寻不着原因,但是我知道我真的待不下去了,我决定明天回到曼德勒马上买一张机票回仰光,待个两三天购买一些餽赠亲友的礼物,然后就打道回府。一待拟定好回家计划后,我的心情豁然开朗,所有的惊惧害怕以及魑魅魍魉马上被一扫而空。喔……,我知道了,我不是想回台湾,我是不想再回曼德勒富美的家,我也不想再去住毛毛开的家,我只是不想再被关回笼子里。既然找到了原因,我在脑子里草拟了一份说词,然后安然入睡。

照片:品乌伦的街道

照片:品乌伦买的木雕

这一觉睡的非常非常地香甜。当我在花园里用早餐时Wanna来告诉我,9点钟我们就Check out走人,他说他们将会搭火车回去,因为和长途巴士同价,但是中间不停站。我告诉他我也想回仰光,但是火车对于外国人收费是45美元,那我不如坐飞机才多10美元而已。他一听到我的飞机票是他们的十几倍,他连忙说太贵了太贵了,他叫我等一等,他去和他们商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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